roll roll roll

大黄小鱼

暴雨席卷了这个灯火寥寥的小镇，街道的路灯旁堆积着成堆的黑色垃圾袋，连野猫都不愿当做歇脚处的地方，此时却有一个几近昏迷的男人横躺在上。

似乎快要断气了一般。

男人脸上的血渍被雨水淋湿成更加斑驳的杂色，污水顺着脸庞滴落在残破不堪的衬衫上。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，然而这暴雨交加的夜晚也无人能注意到这个角落。

 

“嗒、嗒。”

 

微弱的脚步声，一下，两下，接着间奏变得短促，最后在男人面前停下。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还存有意识、狼狈凄惨的男人，连眼睛都只能睁开半边，然后视线对上停在他面前的人。

是个尚在成长期的少年。

兴许是自己的眼神过于凶恶，那男孩被这一瞪怔得愣了愣，不过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。

“大哥哥，你还好吗？”

冰冷的雨水如麻醉剂令他的感官麻痹，男人没有力气多费一句口舌，他只是闭上眼睛不再搭理那个小孩子。

也许他自讨没趣后，就会离开了吧。

出乎意料的，有什么东西阻隔开了连绵不断的雨滴。

男孩用力地举高了伞，将男人罩在自己的伞下。

“这里睡觉会着凉的，生病的话，会吃很苦的药…”少年似乎想起自己吃药的经历，淡淡的眉间挤出一道浅浅的凹陷。

他本可像平常对待猎物一般杀伐决断将男孩赶走，或许是对方担心人的表情过于真切，叫人无法狠下心拒绝。

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他摇了摇头，勉强露出一个微笑。

“快走吧…”

也确实用尽了力气，他甚至尾音还未吐定，思绪已被脑海中的黑夜怀抱。

 

黑夜，是一天之中对于他来说是最熟悉和温暖的时间，只有等实验室的模拟日光调至催人入眠的时段，他才能彻底放松下来快速进入深眠。

脱离的那个房间，充满了腥味。

鱼腥味，土腥味，草腥味，当然最多的是铁锈的味道。

 

 

黑暗的角落被浅金色渐渐染透，他习惯性地警戒起了身体，假寐着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遭的声响。

并不安静，有金属相撞的细碎脆声，却不似武器间的激烈，另外还有隐隐约约嘈杂的电流声。

没有察觉到任何与杀气，男人迷惑地睁开眼，对上一只可爱的鱼形玩偶。

“……”

空气里弥漫着某种香气，身体里的处理机制甚至还宕机了半秒，最后才分析出是鸡蛋被香油煎熟的气味。

这股香气令他心旷神怡，甚至放松了警惕。

“咔——”

“乒——！”

门把扭动的瞬间，盘子就碎裂在了地板上，少年的咽喉抵上了一把利器，利器的连接部位竟然顺着筋络直直嵌入男人的手腕里。

他褐色的眼眸深处呈现金色漩涡，若是黑夜会更为明显，瞳孔如野兽震怒时般形成一条细线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。

少年被吓得不轻，不过尚未腿软，他咽了咽口水，尽量不刺激男人。

“我……做了早饭，你不喜欢吐司煎蛋吗？”

男孩试探着询问出声，感到脖子上的杀意缓缓离开，男人捂住脑袋头疼地跌回床上，似乎也明白自己反应过激了。

空间里静止了一般，两人间只剩尴尬的沉默。少年转身去拿了扫帚将屋子里的碎物收拾干净，又观察了几眼脑袋依然陷入手掌间的男人，轻轻叹气合上了房门。

等小孩一出去，男人立刻切换回了正常模式，

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把自己从那堆垃圾堆里捞回来的，但直觉告诉他这里不能久留，一方面刚才听电视里似乎已经在报告实验室被破坏的新闻，另一方面这个小孩镇定得令他无法忽视。

恐怕也非善类。

这个世界有天生的强者，比如超能力者，也有人工培养的杀戮机器，比如他自己。

米斯特瑞公司经过数十年的研究终于造出了一批违反人伦的武器，该国政府也立即下达了禁令，可这样的公司早就备好了无数条的退路，他们的实验室漂泊在十万里的高空上，并且启用了光学迷彩彻底隐形，连目前最先进的侦查系统都难以寻觅其踪迹。

他现在都能回想起从高空坠落下的失重感。

但好在他能逃出来了，至少，暂时地享受到了外界的自然光线。

 

如果没猜错的话，这个孩子拥有的异能其实没什么杀伤力，他的周围能够产生温和的气息，抚平所有愤怒上的尖刺，类似于这种能力者目前多数从事的护理行业。

 

他摸了摸身体，之前身上的衣服估计被房子的主人脱了下来，他投射出了另一套简单质朴的黑色短袖长裤——没办法，谁能期望一个从未离开过实验室的人型智能有什么审美。

 

“——！”

猛然间，他的预警系统开始作响，男人毫不迟疑地伏身趴下，接着密集的扫射接连而至将房屋的墙打了个粉碎。

他如猎豹般敏捷地翻出卧室，三两步冲向不远处正在洗碗的少年，抱住人立马冲出这个狭小的房屋，将对方罩在身下，刚踏出的脚步还未落地便被身后的爆炸轰出几里开外。

男人弓起背呈备战姿态，连带着呼吸都收敛起来，他本就不怎么柔顺的短发更像是被电炸开了一般竖起，肘上与脚后跟都长出了利刃。

“终于找到你了，0810号！”一道高昂的女声从天而降，却是两位娇小可爱的女性驾驶着战斗机在说话，“本事还不小啊，居然能摘除定位系统，害我们好找！”

不同于说话的声线，战斗机的外形却是完全不符的黑褐色简洁线条，两台机体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有充能时的红蓝光芒。

“是你们两个……”男人的声音如冰冷的金属，“在实验室的时候多受你们照顾了。”

“哼哼，彼此彼此，”另一个少女也开口道，“现在投降，免受皮肉之苦哦？”

“还是说，你要将旁边的小孩子卷入这场意外事故中呢？”

少女嬉笑道：“你瞎操心什么呀，他可是我们公司最杰出的作品，人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感情啊？”

“哈哈，说的也是，那么就……”

话音刚落，劈头盖脸的激光弹道从两人的战斗机上射来，男人当机立断激活防护屏障挡下攻击，手掌则迅速组合成粒子充能枪的样式，蓄能后趁着间隙反击回去。

呈扇形的巨大光束从炮筒里射出，两架机体慌张地躲开，其中一位懊恼地抱怨，“教授给你设计的武器太bug了！怎么会有武器有这样的轨道啦！”

“别抱怨啦，快进攻——啊！！！！！”机体外部受到强烈的撞击令她回过神，显示屏前是男人尖利的竖瞳，少女惊得大叫出声，下一秒就被男人一击打落在地。

“可欣！可恶……你这个……”另一名少女生气地握紧操作杆，愤怒地推下，“你这个怪物！！！”

机体霎时间展开了所有武器舱对准男人，“你竟敢伤到可欣！！”

“哈、就等你这么做了。”

“什么……！？”

男人的身体表面浮现出哔哩啪啦作响的具象电流，蓝白色的丝缕光芒从发梢环绕至脚尖，他的脊椎骨伸出像尾巴一样的长线，啪叽一下牢牢地连接上了黑色机体的一个排气孔。

“外界的电力实在太薄弱了，你们的，勉强还可以算是个补充点，”男人笑着不自觉舔舔嘴唇，“全部，都给我吧。”

“？？？”

刚准备要发出大量火力的枪口竟然全部都散去热度，少女的屏幕前跳出机体所需能量不足的红色提示框。

“警告，警告，能量剩余：20%，能量即将告罄请驾驶员关闭系统并离开驾驶舱，舱体将自行关闭出入口系统，警告，警告……”

“你干了什么！？”少女紧张地手开始不停发抖，她寻找着弹离驾驶舱的按钮，脑里却一片空白。

“可怡！！！快点出来，不然一会儿被困在里面没法救你！”

“我在努力啊……！！！我找不到紧急脱离按键了！”

“在腿边上啊！你快点按！！！”

早已机智地逃离出舱的少女朝着同伴大叫，而对方终于在慌乱中按中的按钮，小小的舱体终于脱离开了原机体，她在驾驶舱里看着男人像个变态一样不停榨取机甲的驱动能源，竟然将机体如汽水罐般一点点挤压碾碎，她心有余悸地转头搭上了同伴开出的小飞行器，匆忙地离开了现场。

 

站在不远处仰头将这一场战斗收入眼底的少年，嘴角展露出一份淡淡的笑意。

 

男人一脚蹬在破铜烂铁上借力向后跳跃，再完美地着陆。

仿佛是餍足的猫，收起了所有倒刺，狂暴也平息下来。

他这才看见被炸毁的房屋建在一个独立的花园里，占地不大，却挺精致的……当然，现在是看不出来了，碎砖烂瓦与枯枝败叶混在一起，到处是炸毁的残渣。

“啊…我很喜欢这个秘密基地的。”少年慢慢靠近收敛戾气的杀人机器，“好像没法收拾回来了。”

“……”男人不冷不热地回答，“你不应该自找麻烦。”

“不，你不是麻烦。”他突然上前一把拽住还未完全收回的电缆，男人猝不及防地被拉倒摔地，他的防御机制正要发动时，核心却突然罢工。

仿佛要被抽去意识了，但他明明是个人工体。

“我想要你，”少年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，微微俯首凝视他的兽瞳，“告诉我你的名字吧，一定不是0810号这么无趣的名字，是么？”

他的控制程序一片紊乱，但在混乱中核心区域却渐渐明朗地运作一个隐藏程序。

“黄少天、我叫黄少天。”

“少天……？”他用手背滑过男人的脸，似安慰着自己的家猫，“真是个奇怪的名字，不过叫起来很顺口。”

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……异能……”

男人的所有运作程序都失灵，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休眠了。

“我也说不清，但是能对你有用真是太好了，看来你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体。”少年解释道，“有人改造了你原本的肉身，让你误以为自己是个杀人机器，因为我的异能对机器是不起作用的，而你，受影响了。”

男人沉默着，做不出反应，不如说因为这个事实自相矛盾地快宕机了。

“昨夜，我就关注着你了，我的密线说米斯特瑞的秘密武器外逃，本来我想去那附近看看情况，没想到居然就正巧碰见你了，”少年的手指梳理着男人的发丝，“这是不是缘分呢，少天。”

“更不要说，你竟是这么神奇的存在，我很需要你，比所有人都……”两人间的距离似乎下一秒就会嘴唇触碰嘴唇，少年却丝毫没有缩回的迹象，“你难道不想知道吗，你自己的秘密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先说，我身上的异能，至今我还没遇见过其他人拥有相同的。”

“你……先，收起来，我…………（*……￥#che4123ngx08123xu￥&……要……坏（#￥%”

“噢、喔，抱歉。”少年随即离开了男人，也收起了自己的异能，“我实在，太兴奋了，请原谅我的无理。”

适才他的处理中心全是警告的红色弹窗，现在犹如人类缺氧般浑身无力，他只能愤懑地看着始作俑者还想干什么。

“……作为赔礼，请容许我介绍自己，我叫喻文州，今年15岁，”他绅士地伏低身子作礼，“你可以叫我文州。”

 

 

黄少天停了几秒，低声道：

“……谁要叫啊，你这个……怪小孩。”

【谁知道有没有后续呢！